第两百九十七章 军营叙旧
姜寒铭看着眼前这座像蛰伏的雄狮一般高大威猛的军营,眼底的坚毅之色欲浓,他不懂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次他离开故土,离开媳妇,不远万里来到大周的边境,不仅要杀了七王为娘报血海深仇,还要立下汗马功劳,为媳妇挣一个前程出来!
这时前方有一队人快步走了过来,姜寒铭定睛一看,这才发觉是领头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逍遥王,楚孜然。
楚孜然看见姜寒铭,面上也是难掩激动之色,他一把揽住姜寒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嘴里不住道:“好,好,寒铭,我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姜寒铭恭敬而又不失热络地行了一个礼,笑道:“王爷,寒铭虽不才,但也愿效楚家军中儿郎,投入您帐下,为大周效犬马之劳。”
“好!”楚孜然大笑着拍了拍姜寒铭的肩,道,“你能有此心,就不怕干不成大事,大周若是多有几个你这样的人,何愁关外鞑子虎视眈眈,走,咱们去帐中聊!”
姜寒铭笑着跟着楚孜然进了营帐,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那个人,正是姜寒铭的亲兄长,姜得龙。
他站在人群外,几次扯着僵硬的微笑想要迎上去和姜寒铭兄弟情深一番,奈何都被其他人给挡住了,最终,他都只是站在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姜寒铭,逐渐有浓浓的不甘和愤恨泛上来。
为什么?他不是要留在家里陪他媳妇吗?为什么现在又要突然跑到军营里来,王爷还是对他那么倚重,他还是想要来抢他的风头,把他踩在脚底下,看他被其他人狠狠地嘲笑吗?嘲笑他这个哥哥,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比不上弟弟在王爷跟前的风光吗?
姜得龙看着姜寒铭和王爷谈笑风生,他咬紧了牙根,慢慢握紧了手,那指关节处都泛白,姜寒铭,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呆在京城,不要出来碍我的眼呢?为什么我走到哪里,你就像一个影子一般,如影随形呢?
“姜得龙,你还站在那里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过来站岗!”这时,有一个百户长走上前来,驱散了聚在营地门前的兵士,然后对着姜得龙颐指气使道。
姜得龙垂下眼,低低地应了一声,握着长矛站在了营帐前,没错,他现在不过是营帐前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看守帐门的军士,这和他临出发前许下的豪言壮语截然相反。
原本以为上了战场就能够建功立业,不成想,这战场之上刀光剑影,凶险万分,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姜得龙这群被楚孜然从王府里带出来的老人,在军营里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他们和那些新兵蛋子一起,被王爷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前锋营。
所以后来,姜得龙跟着逍遥王爷上过一次战场,那时他在前锋营,和七王的人马正面冲突过,那
惨烈的情景,姜得龙事后闭上眼睛去回想,仍是后怕万分。
他拿着长矛,心在剧烈地跳动,手在拼命地颤抖,他站在战场的一个角落里,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似的,无法动弹,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
他的身边,不断有人嘶吼着冲上去,和敌人缠斗在一起。也不断有人倒下去,这其中有自己人,也有敌人,姜得龙还记得,有一个和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同袍,就在他的眼前,被敌人拿长矛刺死,那尚且温热的鲜血,正好直直地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个同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前几天他和几个将士一起聊天的时候,他还笑着说,等这一场战事结束,他便回乡娶媳妇去……
姜得龙当时就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他甚至有一种扔了手中的武器逃出军队的冲动,他当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后悔当初没有听庞氏的话,也不知当初哪根筋搭错了,放着安安稳稳的王府不呆,非要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如今他也不想着建功立业,不想着打压弟弟了,只想着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幸亏后来,他突然想起,将士临阵脱逃,要是被抓了回来,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他又入了军籍,但凡是在大周境内,他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姜得龙足够幸运,尽管一直都是在狼狈地躲闪着,尽管受了极大的惊吓,但他还是完完整整地从战场上活着走了下来,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被俘虏了去,但他是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一遍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了。
所以后来他不吃不喝,吹了一夜的冷风,成功的染上了风寒,暂时从前锋营退了下来,去了伤兵营,后来他又想法子,成了这看守营地大帐的军士。
原本他也打算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熬到大军班师回朝的日子,但如今看到了姜寒铭,姜得龙突然间又有些意难平起来。
此次姜寒铭来战场,是绝对不会空手而回的,王爷想要提携他,就一定会让他去战场上立功,到时如果姜寒铭真的挣得一官半职回来,他这个兄长,恐怕就真的颜面无光了。
只是姜得龙转念又一想,他这个弟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姜家村的时候就是个和面团的泥人模样,要不是后来娶了一个聪明能干的媳妇,他现在立不立得起来还两说呢!
如今独自一人来到战场,没有他媳妇在他身边耳提面命,姜得龙就不信姜寒铭真的能够顶天立地起来,他这个哥哥到了战场都犯怵,别提这个从小都只会唯唯诺诺的弟弟了。
这么一想,姜得龙的心情又明媚了起来,且看着吧,他这个弟弟,早晚会出一个大丑,王爷现在对他的期望越高,将来的失望就会越大。
只是姜得龙不知道,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弟弟,早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为了顾芊芊,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定不会退缩的。
此时主帐中,姜寒铭席地而坐,楚孜然坐在他的对面,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笑道:“漠北这地比不得京城,没有什么好茶,你就将就着喝吧!”
姜寒铭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窘然:“其实王爷你不必特意和我说这话,我就是一个粗人,茶对我而言就只是解渴的东西,我家媳妇虽擅泡茶,但我本人并不会品茶,她不止一次说过我只会牛嚼牡丹花。”
楚孜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还真是让寒铭你见怪了,不过这当中也有宋先生的错,这些天他老是在本王面前念叨漠北的茶难以入口,害得本王也被他传染得神神叨叨的。”
姜寒铭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寒暄之后,便开始聊起了正事,姜寒铭将楚孜然离开京城之后,京城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对着楚孜然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楚孜然也听得十分认真,虽然这些事之前都有暗卫定时飞鸽传书来汇报过,但和亲身经历过这些事的人面对面地交谈,还能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当听说石心儿父母死于谢蓉蓉派出的杀手之中,楚孜然先是一愣,继而眉目上浮现痛色,喃喃道:“她怎么能够……”
姜寒铭在楚孜然身边这么久,他清楚楚孜然和谢蓉蓉之间的纠葛,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藤席上。有些事,外人多说无益,还要靠王爷自己去想通,而且王爷也不是一般人,如今大敌当前,他相信王爷明辨是非,以大局为重。
就算是坐着,姜寒铭也没有闲着,他的目光好奇地在帐中飞快地扫视了一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军营,主帐中装饰简单,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他坐在进门右手边的案桌边,上面整齐地码着兵书,还有摊开的案卷,后面摆着一张大塌,上面放着被褥,应该就是王爷平时休憩的地方。
主帐左边的帐壁上挂着一柄长剑,一旁用十字木架支撑着王爷的明光铠和头盔,靠近帐门的地方也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架,上面绑着行军打仗用的地图。
除了这些东西,偌大的帐篷里再无他物。
姜寒铭突然觉得楚孜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武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平日的作派和那些勋贵世族公子无异,吃穿皆讲究,可一上战场,那些繁文缛节便通通被他摒弃掉,看王爷如今的坐姿随意而豪迈,但在京城,他永远都是身姿笔挺的模样。
姜寒铭偷偷着想,这就是所谓的入乡随俗吗?在京城维持着公子风度,在军营便保持将军的气势。
王爷身上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他不是那种只知冲锋陷阵的莽夫,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除了每天早上会舞刀弄枪,锻炼一下身体,平时就没怎么看他摆弄过兵器,相反,很多时候,姜寒铭都是看见楚孜然呆在书房里,抱着一本书在看。
在王府里,兵器库里的武器压根就没有王爷书房里的藏书一半多。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