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狗王苍狼嘴里吐出来的人耳朵,还有其他那几条狗猩红的嘴,以及那些打手从狗舍出来的表情,都足够让徐泽真断定那里面的情况肯定不会太美好,至少不会在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以内。
更何况,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申小六都吐成那样,可见里面的状况有多惨烈渗人。
可惜,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的动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简直是顺手就来,越是被告知不让做什么,就偏偏要做一下试试。
董孝麟的好心拦路和提醒,成了最有效的指引,徐泽真把头一歪,好奇的目光瞬间就避开董孝麟的遮挡,直勾勾地投向了狗舍里面:
只见那黑洞洞的房间里简直可以用“人间地狱”四个字来形容!血肉模糊的身躯、被啃噬殆尽的内脏、被狗群撕扯后四散的胳膊和腿勉强能看出是两个人的尸体,以及七八具狗尸,看起来正是刚才和苍狼一起分食尸体的那几只小型犬……
尤其是那两个人的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脸——
皮肉已经彻底没有了,没了眼眶以后,眼珠子凸着看起来黑白分明,鼻子的位置就是个狭长的倒三角形血洞;最吓人的是嘴,没有了皮肉自然也就等于没有了包住口腔的腮帮和嘴唇,白森森的牙齿就那么大剌剌地露在外面,看起来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要不是连着脖子和身体,怎么看都像是两个骷髅!
这情景让徐泽真瞬间就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村里有家屠户经常在自家院子里杀牛,好做些牛肉生意。平时要是谁家养了牛想要宰了吃肉,给他些钱或者许诺把牛头给他,他也会上门来帮忙下刀。
那时候同龄的小伙伴们嫌她平日里“装清高”老是自己躲在屋里看书不出来玩,有一次就故意骗她有新买的书可以借给她看,拉她去看了做牛头菜的过程。
被开肠破肚的牛身子被指头粗的铁钩子挂在院里,鲜血淋漓的牛头被随意地扔在筐子里被当做屠户的报酬。一盆凉水哗啦啦一冲洗,大刀就换成了锋利而细薄的尖刀,横竖划拉个几刀子再上手,牛头上的皮就被剥了下来,露出里面粉红的筋肉。当时,那牛的眼珠子就是那么凸着,时长出现在童年徐泽真的噩梦之中……
挥之不去!触目惊心!恐怖至极!
而狗舍里的情况,有过之无不及!
那血淋淋、毫无生气的一堆血肉,没有生气没有活力,甚至连脸都没有了,如果不是有身体和胳膊腿作证,哪里还能看得出人的模样?
徐泽真惊骇至极,刚才以一己之力顶门对抗二百多赌客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腿好软,手抖得真厉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要不是她立马挪开目光锤了几下自己的胸口,一番和申小六一样的大吐特吐就是肯定的了。
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恶心,她看着董孝麟那张俊脸不由得有些生气。这家伙干嘛提醒自己别进去,那不就跟“快来看看吧可有意思啦!”是一回事吗?更何况,就里面这副惨烈状况,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腆着脸轻描淡写地说那只是“有点儿过分”?
这死土匪,肯定是故意的!她暗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心里这么想着,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情绪就不由得添了几分愠怒。
董孝麟最善于观察人的表情,一看她那明显不对劲的眼神就是一个愣怔。他抓了抓脑门一脸疑惑,心里直纳闷明明提醒了里面的尸体看起来有点过分了,这人怎么不听就算了还不领情呢?
他心里有些忿忿,手就朝着徐泽真那特别好**的脑袋伸过去了,刚要呼噜揉一把,就被徐泽真给灵巧躲过,气得直嚷:“嘿,你这怎么莫名其妙拿我撒气呢?我干什么了你这么瞅我?”
拿他这一闹,徐泽真那恶心的感觉一下子就压了下去,没好气地说道:“我哪敢拿您董探长撒气,您可厉害着呢!”
她原本是想说董孝麟面对枪口还能临危不惧那一茬儿,可那酸溜溜的语气却让董孝麟误认为是挖苦他把之前的案子办成了糊涂账,脸上立马就有些挂不住。
“你别阴阳怪气!”他凑近了些,居高临下地说道,“老子手里绝不会出冤鬼,哪怕是艾琳娜死了,我也得给她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徐泽真一愣,明白过来他这是误会了,刚要解释,董孝麟就“啧”了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放心,沈鹃就算判了死刑,我也有办法捞她!”
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徐泽真也知道这话的严重性。听他说的那意思,是准备用自己的手段把沈鹃救出来?这怎么想都不该这么大剌剌的告诉她这个完全算不上自己人的华界小巡警啊!
他……就敢笃定自己不会去告密?这是哪里来的信任啊!
看她一脸疑惑,董孝麟扯唇一笑:“看你那副蠢样!放心,我自己干,牵扯不到你!不过嘛……”他一手搓着下巴上下一打量,直看得徐泽真心里发毛赶紧捂住胸口,生怕这土匪心血**再拍拍她的“胸肌”,那她可就真憋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董孝麟哪知道她是嘀咕这个,一嘬牙花子露出一脸嫌弃:“不过你这人还真是挺古怪的哈!又有洁癖人又怂,可一看见有人遇见危险,你小子胆儿肥得还真吓人。你那同事都死了你还救尸体,我在车上快烧着了你也冲上来,刚才你明明看见我被枪指着,也不知道先去逃命还留下来堵门。一个人打那二百多号赌徒,你怎么想的啊?我董孝麟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吧,可、可你这家伙,我还真是觉得有点儿看不透你!”
徐泽真见他没有要伸手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温温吞吞地说道:“那会儿要是不锁门,他们那些就都跑了。虽说我已经帮你把他们的长相都记住了,可是一个个再去找,不是挺浪费时间的嘛!正好翩翩小姐来看我们的情况,所以我才让她去想办法叫人,我自己留下堵门……”
董孝麟简直无语:“你聪明还是傻呀?门不会从外面锁吗?你以为你是金刚罗汉啊你?”
见徐泽真一下子愣住,一脸“对哦!原来可以从外面锁门”的表情,董孝麟忍不住狠狠抓乱她的头发,气哼哼地说道:“再有下回,你就给老子撒丫子先跑听见没?你手续还没办顺呢,出了事怎么办?不过,你身手明明那么好,打得那二十几个人现在都还晕着好几个呢,干嘛装得一副娘们唧唧的样子?而且,你一边打人一边一脸抱歉给人客客气气商量什么‘拜托你们不要出去可以吗?’,你这到底是太怂还是太勇啊?……”
徐泽真躲过他抓自己头发的手,正不知道该说什么,身穿一身白色西装的贾玉卿就和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就从人数众多的“笔录大军”之间挤了过来。
贾玉卿看见徐泽真高兴得很:“哎呀我的小真也在啊!哎哟,我就跟你说了让你离姓董的远一点,你看看多倒霉,又遇上糟心案子了不是?这才几天功夫啊,这都死了几个了,摆明了就是你俩犯冲……”
贾玉卿知道她的身份,徐泽真在他跟前就莫名地能放松一些,见他表情夸张地损董孝麟,她忍不住轻笑了了起来。
董孝麟可是瞬间来了气,一脚就踩上了贾玉卿的白色皮鞋:“你穿得跟吊丧的一样还敢说我是瘟神?在我跟前说我坏话,你当我聋了啊?”
看见徐泽真已经去给吐得昏天黑地的申小六拍背顺气,他的气就更不顺了:“哎呀,还有你!老子是你救命恩人你尊重我一下行不行?怎么跟小六子跟这姓贾的都能笑眯眯的,就见了我跟见着鬼一样,我长得很吓人还是我有能吃了你啊?”
他越说嗓门越大,徐泽真生怕他要发疯咬人似的,赶紧缩了缩脖子往边儿上躲了躲,气得董孝麟眼看要跳脚:“你……你到底躲我干嘛?我没有传染病,我也不咬人,我不是疯狗!”
贾玉卿一脸嫌弃:“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模样,疯狗就是你那样儿!”
他抽了抽鼻子,似乎在努力闻着空气里的气味:“血腥味很大啊!”
他说着就利落地摆摆手算是打住了之前开玩笑的话题,表情认真了不少:“听说是大活儿,我带了两个助手,你先给我简单说说情况。”
董孝麟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呲牙说道:“自己不会看啊?”说着就挪开身子往门口走去,“里面是两个人和一堆狗的尸体,尸体看起来很新鲜,但是被狗咬得已经没个样子了,还不能确定是人为的谋杀还是因为意外而被狗袭击而死的。那些狗,最大个儿的那个先死的,剩下几只是后来死的,应该就是它们把尸体给啃了。”
贾玉卿探着头往里一瞅,眼里的神采就多了不少,兴奋地手都要抖了:“那就是我得先确定死者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是吧?”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助手吩咐着,“我看人,你们把每只狗的情况做好记录,狗的死亡原因也要查清楚。”
助手见惯了他这副一见尸体就来劲的德行,也就不太诧异,提着各自的工具箱就皱着眉头忍着恶臭走进了狗房。
贾玉卿往董孝麟胳膊上打了一拳说道:“你小子最近的活儿都挺棘手哈!艾琳娜的不能给,那跑了酒的人头你也要走了,钱正雄的倒是没人要,可他那个大肥脸我不喜欢,这两个尸体都成这样了,我做个标本应该没什么问题哈?”
“少废话,快干活儿!”董孝麟见不得他在这种事情上讨价还价,“我可提醒你,尸体都还没搞明白是男是女什么身份呢,你先带回去可以,随后要是找到人家家属,你可不许霸着不给!”
贾玉卿狂点头:“那必须!”说着就要往进走。
他刚跨过门,站得足有一丈远的徐泽真就怯怯地叫住了他:“贾医生,这两个人是被谋杀的,你记得在里面找找看有没有凶器啊!我猜,应该是把很锋利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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