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冯二对自己的名字如此排斥,董孝麟眯起眼睛看了看手上的资料:“你叫冯威?那他们怎么都叫你冯二?”
“那就得问问我那个混账哥哥了!”冯二冷笑一声,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恨,“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那赌狗场就是他的。他以前不叫冯一,因为属虎所以爹娘给他起的名字就叫冯虎;我属龙,可龙字却犯了我爷爷的名讳,所以取名冯威。他改了名字叫冯一,搞得被人都叫我冯二,真是晦气!”
董孝麟戏谑地说道:“冯虎、冯威?所以他的狗叫赛威,你带去挑战的狗就叫赛虎,你这兄弟俩关系不怎么样啊!就因为个名字?”
“就因为名字。”冯威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别扭,但他立马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掩饰了过去,“都说大老爷们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吧?那混账倒好,也不知道听了个什么和尚的鬼话,说他这名字中带虎煞,不改的话搞不好会要命!这种鬼话,听着当个笑话就算了,傻子才信!你们猜怎么着?那大傻子还真就信了!让那大师给他赐了个‘一’字当名字,自己叫那么可笑的名字就算了,连带着其他人都叫老子冯二,这不就是变着法子骂我二百五呢嘛!所以啊,别看我俩是兄弟,我可看不上他!没人品没脸皮,六亲不认!你们抓着我没用,赶紧去抓他去吧!”
董孝麟没想到这兄弟俩关于名字还有这么一段儿,倒是来了兴趣似的笑起来:“他我可抓不着了!不过,你这因为个名字就跟自己亲哥闹翻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冯威想了想:“嗨,反正我俩是针尖儿对麦芒,他的事儿我可一概不知哈!自打一年前,我们就基本不联系了!”
“哦。”董孝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改名儿一年了?就因为有人说他名字不吉利?”
冯威嗤笑道:“可不嘛!他还听着大师的安排在赌狗场办公室里偷偷立了个衣冠排位,把‘冯虎’这名字晨昏三炷香供起来,说是让名字替他去死。自己烧香祭奠自己,这不是笑死人吗?他也不嫌晦气!”
董孝麟刚要继续追问,一旁的徐泽真就默默地把一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给他递了过来。
他接过来一看,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那是一句匪夷所思的话:问他关于“大师”的事!
在“大师”两个字上还画了个圈,用一条竖线连接到另外三个词上。不,准确地说,那不是词,而是两个人名和一个地名——钱正雄、无恶大师、莲若寺!
怎么会扯到钱正雄呢?董孝麟怔住片刻,看着那个熟悉的莲若寺才陡然想起,之前钱正雄也是听信了莲若寺里一个什么“大师”的话,这才决定在大年初一办慈善活动,而且这位所谓的“大师”还收了谭佳丽的钱,跟钱正雄说了些关于钱夫人克夫还有名字不旺财运的鬼话!徐泽真这时提起这个,难不成是怀疑冯虎十分信任的这个所谓的“大师”,正是莲若寺那个无恶大师?!
想到这里,董孝麟咂咂嘴,状似无意地问道:“啧啧,这大师神棍什么的,我有时候也挺信的!哎?你知道那个大师叫什么?在哪儿能找见吗?我也想去找大师给看看运气算个命什么的!”
冯威瞪圆了眼睛:“你们当警探的,还信那个?我可不知道他找的是哪个神棍,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找见的。不过呀,我劝你也别琢磨着找什么‘大师’了,我觉得吧,那些人就全都是骗人的,都是为了哄这个——”他食指扣拇指比了个大洋的形状,意思是钱。
见他不清楚“大师”的事,董孝麟快速看了徐泽真一眼,这才继续装模作样地叹道:“哎,人嘛,可不就是为了那么点儿‘好东西’奔忙?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也是因为赌狗场才跟你哥闹掰的呢?说白了,这不也是为了钱?”
冯威原本笑着,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错多,别别扭扭地梗着脖子说道:“别胡说,我刚才说了,我跟他闹翻就是因为他改名字的事!他改名字害得别人来笑我,他还一点儿要道歉的意思都没有,我才生气的,仅此而已!”
董孝麟撇撇嘴:“那你气性可是够大的,一点小事就闹翻了?不过,他连偷偷给自己立牌位这回事都能让你知道,你跟他和好了?”
冯威一脸别扭:“我也是听说的,和好倒是不至于,不过毕竟是亲兄弟,哪可能记恨一辈子?”
董孝麟立马打蛇随棍上:“听谁说的?得是他很亲近的人吧?”
“我忘了!”冯威皱皱眉,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你们什么时候放我走?我说了我只是去赌狗的而已,我去我哥哥的赌狗场捧场,也就是想示好而已,你们为什么要缠着我俩的关系一直问?”
董孝麟笑着挑挑眉:“你带着狗去挑战,是示好啊?”
冯威一听这话立马就又紧张了起来,没等他开口编瞎话解释,董孝麟就接着说道:“所以你们就是从一年前开始闹翻的?他改名的时候,赌狗场开起来了吗?”
冯威愣住了,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回答,好半天才开口:“好像开了?我不记得了,我们这几年不打交道。那又怎么了?”
董孝麟摆摆手:“没怎么,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咱们就当闲聊呗!毕竟在赌狗场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嘛,不管跟你们这些赌狗的有没有关系,咱巡捕房也得走个过场问问,你说是吧?”
冯威一听“尸体”俩字又急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谁、谁紧张了!什么尸体,我不知道!我就是去赌狗的,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董孝麟:“为什么去冯虎的赌狗场?”
冯威已经快被搞疯了,一脸戒备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看他这反应,董孝麟倒是笑了起来:“没什么意思,我就是纳闷,上海赌狗场很多啊,法租界那边不少呢!你既然还没跟你哥和好,那怎么偏偏到他那儿去赌啊?之前去过吗?”
冯威被他这绵里藏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法搞得越来越急躁:“我去哪儿赌是我的自由!我家离这儿近,冯虎毕竟是我兄弟,赛虎跟赛威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已经一年没见过我哥了,今天带赛虎来试试手气,顺便找机会跟我哥哥冰释前嫌,有问题吗?”
“赛虎挑战成功,你赢的盆满钵满,你就是这么找机会冰释前嫌的?”董孝麟还是带着笑意,“一年多不来往,你一来就用你的狗打赢了他的爱犬,就不怕冯虎看见你就觉得心里不痛快?还是说……”
他脸上笑容瞬间消失,话锋一转语气就严厉了起来:“还是说你知道冯虎已经死了,尸体被狗啃得没个人样儿,不可能再跟你对着干,所以你才急不可待地去他的赌狗场砸场子立声威?”
冯威彻底急了,立马否认道:“你、你胡说!我就是赌一场狗而已,根本不是要立声威……”
不等他说完,董孝麟就打断了他的话,冷笑着说道:“我胡说?你口口声声说让我去抓冯虎,还说自己跟冯虎一年不来往,赌狗是为了套近乎找机会和好?可你却知道你不来往的哥哥偷偷立牌位的事,听了我刚才的话,居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冯虎死了这回事上,而是先否认你是要去立声威?冯威,你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董孝麟问到这里,冯威的脸色立马抖如筛糠脸白如纸,嘴唇颤抖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董孝麟刚要拍桌子来个猛的,一旁的徐泽真就又给他递了张纸过来,上面还是娟秀的自己:冯一不可能把赛威的同胞兄弟给他,他很有可能在挖冯一的人,问他狗的来源。
看到这句话,董孝麟立马就转向已近崩溃的冯威,厉声喝道:“冯威!是不是你为了冯虎骗你放弃赌狗场生意而自己开办这回事而对他心生怨恨,索性痛下杀手让他惨死狗舍之中,然后就可以挖走他的人手,堂而皇之占了他的买卖?”
“不!我没有!”冯威歇斯底里地吼道。
董孝麟却不理他:“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的‘赛虎’是哪儿来的?”
“赛虎?它……”冯威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一时竟编不出任何瞎话,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道,“赛虎是我买的!”
董孝麟冷笑道:“怎么买的?哪儿买的?是跟冯虎的手下还是他的供货商?冯虎赌场的小金官儿叫你二爷;赛虎赢了那么多钱,阿标他们那些人对你都没一个冷脸儿……杀冯虎,他们哪个参与了?”
冯威百口莫辩,胸口急剧起伏着,看起来倒像是快上不来气似的:“我……我没杀他!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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